冬至书
时间就像手掌中的沙子,从手指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流失,弹指一挥,一年的时光渐行渐远。冬至,一个意味深长的节日款款而来。
社区办公楼的对面,是一栋很有些年头的楼房,至今住着那些没有能力买房的居民,几乎是一户一间,每月房租是25元。我望着张长江那间房子的窗台,他的窗台外面的砖头的缝隙里横逸而出的那个铁架子还在,但是,那个铁架子上时常安卧的那只红嘴黑鸟早已不见了踪迹。
去年冬至那天早上,经二路街办的残联理事长焦和平和社区书记王腊虎,还有我和社区办公室的展青,我们四个人代表残联和社区去看望残疾人张长江。我们在堆满杂物的三楼楼道走廊的尽头,推开了位于北边的张长江的房门。张长江行动不方便,在白天,他的房门是虚掩着的,我在之前对他进行家访的时候就知道了,社区的人也知道,平日里来给他料理生活的好心人也知道。我们四个人走进了他的小屋,街办残联理事长焦和平详细地询问了张长江的饮食、医疗、低保、退休金、冬季取暖等生活现状,最后把残联的500元慰问金交到了张长江的手里,一再叮咛,要我们做好残疾人生活的盾牌。
张长江是宝运集团的职工,有一年夏天据说特别热,张长江下班以后,在汽车西站后门附近,就用凉水把水泥地面泼湿了以后,上面铺上了黄纸板,睡了一觉。等他醒来,就生了病,从脖子直到一条下肢是强直的,医生诊断为“强直性脊柱炎”。公司对他进行了人性化处理,报销医疗费、办理病退、给予低保照顾,社区的好心人为他打扫房间卫生、洗衣服、买菜、买药。因为他生病以后,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他。他在许多好心人的帮助中顽强地生活着。
冬天的太阳把温和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,张长江就躺在一片阳光里,那只和他朝夕相伴的红嘴黑鸟,要么在屋子里,要么就在窗外的铁架子上。记得那只红嘴黑鸟的一只小腿上绑着一根绳子,知道那只红嘴黑鸟是不会飞走的。但是我至今不知道那只红嘴黑鸟叫什么名字。那只红嘴黑鸟在窗外的铁架子上安卧的时候我不知道它的名字。那只红嘴黑鸟在三楼的窗户外面,而我在社区办公楼的屋檐下,它居高临下和我对视的时候,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。原先它安在,如今它不在,我还是不知道这只红嘴黑鸟的名字。
但是我知道,这只我不晓得名字的红嘴黑鸟陪伴过残疾人张长江,陪伴过他的寂寞,陪伴过一个残疾人焦苦的灵魂。
我过完年收假回到社区上班,同事们告诉我,张长江已经走了。他是在除夕之夜遍地烟花的子时离开这个世界,离开我们的。我一时无语,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除夕之夜烟花遍地的子时离开这个世界。也许他太寂寞了,要这缤纷璀璨五光十色的烟花为他送行。
去年冬至那天的早上,我们把残联的慰问金交给他的时候还说,500元他可以过一个相当不错的新年的。而他终归没有从新年的门槛上跨过去。他先是听到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鞭炮,然后抬头望见漫天飞散的烟花,他就从新年的门槛上随那烟花而去了。
每年的冬至时节,是残联慰问残疾人的时候。我们把残联对残疾人的慰问金和衷心的祝福包裹在冬至的节日里,给残疾人的心灵点燃温暖的篝火。因为冬至以后,太阳从南回归线开始回归,而地气还要渐次薄凉和寒冷许久。我们知道,残疾人在冬天更需要温暖。从身体到内心,都需要温暖。